湖北日报讯 记者 崔逾瑜 实习生 俞 娜 曾 灿 通讯员 叶火生 易 慧
调查提示：7月11日，武汉免费公共自行车项目启用新租车系统，市民需交纳300元诚信保证金对原租车卡进行升级，未经升级的租车卡将失效。
记者发现，新政实施一个月来，曾经一车难求的公共自行车如今鲜人问津。网络上不断有市民质疑，收取押金是否有变相融资之嫌？保证金收取会否妨碍这项公益之举？
《深调查》记者展开调查——
现象：从“租不到”到“租不出”
8月7日下午，记者走访汉口姑嫂树站、新华下路中学站、新华下路二站自行车站亭，各站亭都有车可租。新置的橘红色链条锁车辆摆放得整整齐齐，新华下路中学站、新华下路二站的“闲车”更是达到二三十辆，数量相当可观。
租车也相当方便。只需在智能柜或手持POS机上刷卡就能取走车位钥匙，然后对照车位编号找到对应停车位，将钥匙插入锁孔开锁取车即可。还车时，将车辆放入停车位，取出钥匙交给管理员或放入智能柜，等待系统验证后，刷卡便完成手续。
这是7月初才完成升级的新系统。前来租车市民的普遍反映是：车多了，好租了。
而在几个月前，这些站亭总是空空如也，租车者经常拿着卡跑几个站点都无车可租。系统升级后，租车的热度一夜之间冷却下来。
记者在繁华的新华下路二站守候近半小时，仅有一人前来租车。“以前没车时，还有不少人来租；现在有车了，反倒没什么人来了。”该站管理员嘟噜着。
症结就在租车卡上。按照规定，持卡人必须先交300元押金，每超过1小时罚款1元，如果连续3次超时还车或者一次超过24小时不还，租车卡将被冻结。
一些市民认为，这是变相收费。家住汉口图书大世界的黄女士表示，300元押金多了点，100元以下可以接受。
家住红光小区的夏先生新办了租车卡，他自称是“刚性需求”，没办法。不过，他却直言收取押金没有必要：“刚开始租车挺方便的，后来有了自动存取机，无人管理才有了霸车现象。说到底，还是管理问题。”
也有市民认为“升级好”。
在新华下路四站站点，前来租车的刘先生租到新车，喜不自禁：“只要能骑上车，别说300元，500元我也愿意。”他跟记者算了一笔账：每天上班搭公交，一个月怎么也得好几十元。所以押金只当搭车了，租车骑个大半年300元就回来了，“再说300元钱又不是不能退。”
尽管市民反映不一，但眼前的现实是：站亭几乎“车满”，街上骑车人寥寥，那道曾经穿行于都市的绿色风景线似乎戛然断了。
质疑：“变相收费”？“公益变味”？
8月11日，鑫飞达集团董事总经理刘习华接受记者采访。
针对质疑，他认为不存在变相收费，更不存在惠民工程“变味”。
疑惑之一：收取押金是否为了弥补企业亏损？是否存在圈钱或变相融资？
据媒体报道，2年多来，鑫飞达一直在亏本经营。有市民质疑，收取押金是为了弥补亏损。
对此，刘习华表示，公司正值投入期，起初是亏本，后来政府投入跟上，目前公司运营正常。公司同时在江西南昌红谷滩、安徽池州经营公共自行车项目。
刘习华介绍，公共自行车系统采用企业投资建设、政府政策倾斜的模式，政府通过提供公共资源让企业受益、实现收支平衡。运营企业盈亏的决定因素在于政府配置的资源、政策是否到位以及企业运营情况，与收取押金无关。
在原来的运行中，出现诸如“霸车”等棘手问题，导致系统运行没有达到预期效果。刘习华坦言：“当初没有收取押金，初衷是好的，但过于理想化，结果事与愿违。”
刘习华说，收取保证金，相当于建立了一套有资金抵押的公共租车信用体系，出发点是希望打造“诚信租车”理念。过去，租车超时不还，甚至有借无还，企业没辄。报案吧，公安部门无法打击，起诉吧，到法院成本又太高。收取保证金，霸车的零成本状态将不复存在。对于不讲诚信的市民来说是一种制约，同时保障讲诚信的市民有车可租。
此前，武汉市共发放100万张租车卡。有人称按每张300元，总共就有3亿元资金，鑫飞达有圈钱之嫌。
对此，刘习华表示，收取押金后，持卡数量会有所减少，公司预计会减少到30万张卡。收取的资金将进入专门账户，由城管局代表政府监管，只有出现退卡、扣费时才能动用，动用时需要企业、银行、城管三方负责人印章。此外，资金收益专门用于增加车辆和系统维护，不会用做其他投资。
疑惑之二：霸车现象是否具有普遍性？收取押金治霸车会否因噎废食？
“霸车”的现象究竟有多严重？刘习华表示，大概占到1/3以上。
刘习华介绍，全市租车系统曾关停一天，但街上仍可见市民骑着免费自行车。“显然这些都属霸车，不然他们是怎么借出来的？”刘习华称，当天公司督察部见车就收，共收取了5000辆。
据悉，鑫飞达为防止霸车，先后数次更换车锁。起初车没有芯片，出现霸车后，就在钥匙上加芯片可以识别每辆车。但芯片上有环，有人将钥匙取下来，只还钥匙，不还车；后来又把钥匙与锁焊在一起，霸车的人就去配钥匙；即使现在系统升级后，看上去很坚固的“辫子锁”，仍然有人用火烧了再剪。
目前，大量还未“扎辫子”的霸车仍满城穿梭，督察部的工作远未结束。
下月，鑫飞达将配备智能停车杆，更换高精密电子锁，将芯片直接安装在车身上。“我们会依靠先进智能的管控技术，努力搞好公益自行车项目。”刘习华说。
疑惑之三：从“一车难求”到“众车等人”，意味着这项惠民工程走下坡路？
不可否认，300元诚信保证金，着实将一大批租车市民挡在站亭之外。保证金制度实行一个月来，全市仅办理了2.5万张诚信卡。与之前的100万张租车卡相比，这个数字萎缩了不少。
对此，刘习华称，按一辆自行车一天最大负荷6人计算，武汉市今年将达到7万辆车，极限就是42万张卡。如果按以前的100万张卡，5万辆车肯定不够，加上坏车、霸车，结果肯定是有相当多人拿卡租不到车。100万人，理论上可满足极大需求，但实际上系统承载不了。“拿着那么多卡借不到车，有什么用呢？那只是虚假的繁荣。”
据称，目前武汉市有5万辆免费自行车，30万张卡能基本保证大多数持卡市民能租到车，系统充分发挥作用。鑫飞达公司将对办卡进行管控，如发到30万张就不再办理，除非有人退再办，或者系统再扩大。
对目前“众车等人”的状况，刘习华并不担忧：“市民还在观望，我相信只要整个租车服务更流畅、便捷、更完善，持卡人在年底将达到一定规模。”
政府：这是实事求是的决策
“表面看是‘租不出’，实际上是‘租得到’。”18日，武汉市城管局市政处负责人坦言。
据称，城管局在收霸车中发现，有些自行车被肢解、被改装、被喷成别的颜色再拿去卖，曾在东湖里捞出过车，也在蔡甸、英山等地发现老百姓悠然自得地骑着武汉市的免费自行车，霸车霸得让人心疼。他们上街收车，有些市民理直气壮，说反正是免费自行车，放在家里和放在站点都一样。有些小区保安也拒绝他们收车，称是维护业主的利益。“自从更换新卡后，霸车现象基本消失了！”该负责人表示，一开始不收取押金，出发点是想实实在在地做点好事，方便老百姓。但结果成了因为少数人不守规范导致大多数人用不了车，外地也有这样的先例，导致公共自行车项目做不下去，这是政府、企业和广大市民都不愿看到的。由此可见，全免费模式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、在市民素质参差不齐的情况下，不是最适宜的模式。从现在的状况看，收取保证金是实事求是的决策。
此外，收取的所有保证金虽然进入鑫飞达名义开的户头，却是企业、城管、银行三方监管账户。企业每支取一分钱，都必须有三个印鉴盖章。如果是退卡，公司先用备用金垫付，然后凭卡、退卡人身份证、办卡收据加三方印章，才能动用该账户。账户产生的利息，与刘习华说的一致，将全部用于新车购置和车辆维修，且城管部门统一支配。
结语：“愿意租，租得到”才是真正的便民
目前，全球诸多城市开展了公共自行车租用服务，均采取交付押金或者租金等方式。如在全国率先运行的杭州公交自行车租赁系统，申领租车卡时需一次存入300元现金，其中200元作为信用保证金，100元存入该卡电子钱包区作消费资费。株洲，本地市民办卡交300元，外来人员交1300元。巴黎的自行车租车卡注册年费29欧元，半小时内免费，租金收入全部归市政府，政府再分给企业12%的租金收入。
湖北大学政法与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教授、博导张继涛认为，公共自行车是一项公共事业，是便利市民出行、缓解交通拥堵、倡导绿色环保理念的良好途径。为保证公共自行车系统的顺利运行，收取合适的押金以形成合理的约束力是可以接受的。公共自行车既然姓“公”，那么在要求企业公益性的同时，也有赖于全体市民的用心呵护。只有良性运行且发挥效益的公益项目，才是真正的惠民。
毕竟，新的制度执行才一个多月，这项惠民之举能否度过非常时期的短暂阵痛，实现预期的初衷，发挥更大的效益，人们拭目以待。